苏景明说到这里有些怅然。
女婴在这穷乡僻壤里,活着不易。
“爸,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
“呃……都是听人说的。”
苏妗点点头,追问道:“那老板当时不要孩子,避而不见,如今怎么又找来了呢?
今天找到了吗?”
“这,我也不知道。
咱这镇里,也有那么七八个村子,那孩子还不知是在哪个村子……可能死了也不一定。”
毕竟在这里,养活自己的孩子都不容易,又哪里会去养别人的孩子……也是,苏妗不再追问了。
草草吃了饭,仍是自己主动去接了水要洗澡。
苏景明看着她来来回回舀水,想着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爱干净了。
以往也不是天天洗澡。
苏妗洗好了还去问房间里的母亲要不要给她烧水擦擦身体。
“月子里是不能洗的。”
仍是这样的回答。
迂腐。
苏妗无奈的爬上床睡觉,太不习惯了,这没有手机的生活。
如今她才五岁,记忆里一首到她上三年级后,父亲外出福建炒茶,家里的条件才变好了。
然后五年级的时候,母亲也出去了。
姐弟俩就此开始了留守儿童的生活。
想到此处,苏妗侧过头看了看正在喝奶的弟弟,小脸红彤彤的,可见确实使出了喝奶的劲,汗都出来了……“妈,其实我们房间门还是打开来透透风比较好,空气新鲜些。”
这是祖国的西南部,五月份天气己经很热了。
“老一辈的人说了坐月子都是不能见风的。”
母亲拿过一条干净的尿布,给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。
苏妗翻了翻白眼说:“妈,你看,弟弟都热出一身汗,回头要长湿疹、热痱的。
而且,出了身汗,一会儿喝完奶了身体稍微冷下来,汗湿答答的,容易感冒的。”
“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?
知道的还挺多。”
说着,神色还是不屑道:“一会儿给他换身衣服就是了。
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,哪儿来这么讲究。”。。。。。。“妈,那你要等一会儿再换。”
苏妗无奈的说:“弟弟刚喝完奶,你给他换衣服,颠来扭去的,容易吐奶。”
“还用你说,你还能有我懂得多?”
唉,小孩子真不好。
苏妗想着,如果她长大了,再说这些话,估计有说服力一些。
连着几日,苏妗己经攒下许多水蜈蚣,央求着父亲拿去镇上卖掉,顺便把她也给带上。
苏景明当然是不同意的。
要知道,村子距离镇上路程极远,又没有通车,全靠一双脚走,就是大人也累得够呛,更别说她一个五岁的女娃子了。
“爸,你就把我带上吧,我肯定能自己走,绝不让你背。”
她迫切地想去镇上看看,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。
架不住她再三央求,第二日,天刚蒙蒙亮,父女二人就出发去镇上了。
去镇上要翻过一座大山,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。
路的两旁,除了漫山遍野的树木花草,还有不少坟墓。
当地人还流行土葬,所谓坟墓就是一个个冒尖的土堆。
倒也不能说流行吧,是这个闭塞的小山村,人们世世代代向来都是传统的土葬,老人家总觉得被火烧成灰是对死者大不敬,且光说火葬的费用就让这个贫困的山村望而生畏了。
苏妗偶尔累极停下来的时候,往山路两旁望上一眼,就能看到一排排的土堆。
说不害怕是假的,她记得上了五年级以后,每周都要自己走上三个小时山路回家,若是往返,就要六个小时了,好在是不用一日内往返的。
每周五下午五点从学校回家,而后周日下午去学校。
周日她是能早早从家里出发的,然而周五就可怜了,学校是下午西点西十五分放学,从教室回到宿舍拿上背包,就是五点钟才能出校门了。
再走上三个小时山路,到家就是晚上八点。
夏季的时候还好些,天黑得晚,到了冬季,往往是她还走在的山路上,天己经黑了。
她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,漆黑一片的山路,两旁是一排排坟墓。
虽说黑着呢,也看不到,但是她清楚,里面就是有坟墓,心里如何能不害怕……害怕的时候,她偶尔会唱歌,但是通常还没唱上两句,就闭嘴了。
因为她想起来,鬼和人的作息时间相反的,也就是说,这会儿天刚黑不久,那鬼那边就是大清早的。
试想一下,谁大清早的被人唱歌吵醒,心情会好啊?
她怕唱下去,把鬼吵醒了,出来吓她:小丫头片子,大清早地嚎什么?
说不得还要一巴掌扇过来……后来她就不敢再唱歌给自己壮胆了,看着山脚下零零星星的灯光,一路上走得飞快,跟身后有鬼追似的。
偏偏路上又都是落叶,走在上面沙沙作响,更像身后有……人了。
她每每望着山脚下透着零星灯光的小山村,就像望着是指引着她前行的灯塔,给予她在黑暗中继续走下去的勇气。
当然,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遍遍默念:祖宗保佑,老祖宗您跟您的邻居们打声招呼啊,别吓着我,您的后辈。
是的,她的老祖宗们自然也在那一排排土堆中……“累了吧?”
苏景明看着苏妗停了下来,望着大山许久未动,便开口询问。
苏妗回过神来,看着父亲过来要弯腰背她,摇摇头:“还好,我还能走的。”
她骨子里可是个大人了,自然不愿意再让父亲受累。
再说,她出门前还再三保证自己可以走,不需要父亲背的。
父女二人又是埋头赶路,路上经过几个村子,父亲还去接了水给她喝。
生水,没烧开的。
苏妗仔细看了几眼,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小口,就不愿意再喝了。
细菌什么的不说,她害怕有虫卵或者……水蛭。
她记得上辈子时,隔壁家的表哥就因为喝山泉水不小心喝下了水蛭虫卵……后来也不知老人家用了什么土法子将一条大水蛭从鼻子里弄出来了。
至此她就有了心理阴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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