止痛后，林双双却已经浑身湿透，疼晕过去。
从那以后，他看林双双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愧疚。
“盼夏，双双和你不一样，她从小被父母娇养长大，不像你，受尽药人之苦还能好好活下来。”
我以为，他只是想报恩。
可试了一次又一次，林双双的身体却不见好转，甚至还越来越虚弱。
于是卜元白又找来数百名中毒之人，让我试药。
“盼夏，或许是你太久没有试药，身体还没能适应，所以才试不出双双需要的解药。”
“如果能将他们都治好，想必定能帮双双解毒。”
那天之后，我被迫喝下毒药又不停试药，被折磨得没有人样。
卜元白却因解毒之术名声大噪，成了人人敬重的神医。
再后来，林双双开始频频吐血，卜元白找到我。
“盼夏，听说药人的心头血可以给普通人续命，只要你救双双一命，我便马上迎你进门。”
我心如刀绞，却还是听话地接过匕首，扎进自己的胸口。
那次，我在床上休养了半个月。
林双双的病情稳住了，卜元白却将婚期一拖再拖。
原来他真正想娶之人，不是我。
借着惨淡的月光，我看着镜中布满伤痕的身体，那段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。
从有记忆开始，我就住在一个大罐里。
每天都会有人打开盖子，倒下五步蛇、毒蜘蛛、蜈蚣……
它们尖利的牙齿咬破我的皮肤，毒液随着血液很快扩散至全身。
濒死之际，再一碗解药灌入口中。
循环往复。
培养一个合格的药人，通常需要十年。
可老药师为了将我炼成顶级药人，生生囚禁了我十六年。
思绪回笼，我撑着桌角大口大口呕血。
这是试药多年，身体由内而外开始腐烂的信号。
擦干净嘴角的血迹，我苦涩地笑笑。
其实只要卜元白开口，就算是他要我这条命，我也愿意给他。
可他不该骗我。
为了让我安心试药，卜元白派了重兵把守院子。
我逃不出去，却可以毁了这具药人的身体。
3
我看向发间的木簪。
卜元白怕我痛得失去理智，房间里不许放任何锋利的物品。
木簪虽钝，但也能捅进血
第999次替卜元白喝下毒药后，他把我揽在怀里。
“盼夏，我知道你很痛，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试药了。”
“双双于我有恩，等解了她身上的毒，我就带着你归隐山林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。”
我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，点头应下。
就在我疼痛难忍，想找卜元白的徒弟施针缓解时，药房里却传出他的声音：
“我让你找的药师找到了吗？这次盼夏试药又失败了，双双的毒迫在眉睫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，赶紧让人用最高效的办法让她重新恢复身体。”
徒弟躬着身子，毕恭毕敬：
“已经有眉目了。但师父，您这次让我找的药师好像有点过于残忍了，需要活生生打断药人的四肢激发潜能，才能让她重新恢复健康，您确定要这么做吗？”
卜元白盯着手上的丹药，沉思片刻：
“无妨，时间迫在眉睫，双双的毒一天不解，我就一天无法安心。”
“盼夏已经试药999次，多一次又能怎么样呢？对我那么死心塌地，打断四肢的苦也一定能熬过去的，大不了以后我好好补偿她便是。”
原来所谓的最后一次试药，始终都是骗我的。
可是，卜元白，你恐怕不知道，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试药了，我们没有下次了。
1
“师父，您刚刚答应盼夏姑娘是最后一次试药，那我还要继续准备下一次吗？”
徒弟半弓着身子，眼睛不时观察男人的脸色。
卜元白一袭白衣坐在烛光下，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动着医书，眼神里却无半分温度。
“当然要，盼夏如今身体不好，除非重新修复，否则恐怕难解双双体内的毒。”
“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药师，重新激发她的潜能，才能更好地为双双试药。”
徒弟看着碗里变黑的银针，若有所思。
“可若是盼夏姑娘知道，嫁衣是您为双双姑娘准备的，会不会……”
卜元白“啪”的一声合上医书。
“她不会知道。”
“等她解了双双体内的毒，对我也就没用了，到时我会给她一笔银子作为补偿。”
“眼下她对我深信不疑，只要你不乱嚼舌根，她便不会知道。”
见卜元白发了脾气，徒弟
打扮，一会儿就要迎你过府了！”
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。
这些年，卜元白总是找借口拖延婚期，现在竟真的愿意娶我。
铜镜里映出我的面容，虽仍带着病弱的清瘦，却因胭脂点缀有了几分生气。
半炷香后，外面的喜乐声响起，越来越近。
等了这么多年，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我想，卜元白心里应该是有我的吧。
成亲仪式结束后，卜元白轻轻挑起喜帕，满眼深情：
“盼夏，答应你的，我做到了。”
我垂眸笑笑，正要去拿交杯酒，他却抽出匕首，将我压在床上。
“那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。”
“不要！”
我双手死死握住匕首，鲜血不断流下。
僵持之际，大门突然被推开，林双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。
“表哥不可，剜下盼夏姑娘的心头肉，她会死的。”
我心头一跳。
“她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？否则你又怎么肯娶我？”
闻言，卜元白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，随即又发了狠。
“周药师说了，这世间只有你的心头肉才能解双双体内的毒。”
不可能！
我在灵云山多年，从来没听过用药人的心头肉入药能解毒。
我大病初愈，根本不是卜元白的对手。
脱力的瞬间，只听“噗呲”一声，匕首直直刺入心脏。
我痛得浑身颤抖，忍不住发出闷哼。
卜元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，手上的动作不自觉轻了些。
“盼夏，你乖乖呆着别乱动，周药师说了只取心尖最嫩的那块，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说话间，卜元白找准位置，刀尖在肉里一转。
手起刀落，只剩下满目猩红。
喉咙瞬间喷出一大口血沫，我捂着胸口倒在血泊里，只觉得浑身冰冷。
卜元白的血手捧着一小块儿鲜红的肉，用另一只手飞快把药丸塞进我的嘴里。
“坚持住，厨房已经备好人参汤，我马上回来帮你处理。”
药丸入口即化，带着淡淡的中药味流入身体。
我躺在地上，身体不停抽搐着。
恍惚间，我听到卜元白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林双双。
“双双，我先把药引给周药师送去，此地脏污，你速速离开莫要脏了裙摆。”

伸出手，却发现我全身上下都是伤口，根本无处下手。
“周药师的手段是残忍了些，但也是为了帮你修复身体，以后你的状态只会更胜从前。”
“这几日你便好好养伤，双双的毒等你痊愈再说。”
说完，卜元白站起身，想了想还是掰开我的嘴塞进一团白布，怕我咬舌自尽。
紧接着，他下令撤走周围的士兵，又叫来丫鬟寸步不离守在我跟前。
我像个废人整日瘫在床上，任人摆弄。
可他不知道，断骨不是一次。
而是每日一次。
直到三日后，我听丫鬟说起周药师新炼出一个很厉害的药人，第一次试药就让林双双不再咳血。
我睫毛颤了颤，修复身体后第一次开口说话：
“真、的、吗？”
丫鬟摸着新得的银子，喜上眉梢：
“自然是真的，神医得知后特别开心，说双双姑娘有救了，全府上下人人都得了赏赐。”
说着，她像是想起什么，看向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。
“盼夏姑娘，你别难过，神医说你的功劳最大，也给你备了一份赏赐的，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。”
可我想要的并不是赏赐。
我攥紧了被角，心砰砰狂跳起来。
既然有了其他选择，那我痊愈以后，是不是就不用试药了？
可想到那日卜元白狠厉的眼神，我又开始担忧起来。
卜元白最讨厌别人忤逆他，而我正好触碰了他的逆鳞。
4
我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。
周药师替我拆完线后，原以为卜元白会就此放我离开。
可我刚踏出房门一步，一支利箭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来，丫鬟上前福了福身。
“盼夏姑娘请回吧，没有神医的命令，你哪儿都去不了。”
我不明白，他为何还不肯放我走。
丫鬟扶着我回去，又忍不住悄悄安慰我。
“姑娘再忍几日，听说神医带着双双姑娘出门采买去了，说是要准备迎你进门呢！”
我满脸讶异，卜元白想娶的人不是林双双吗？
那日他曾亲口所说，只要解了林双双体内的毒，便会放我离开。
在府里又等了两日，丫鬟提着裙摆，急忙跑进来。
“姑娘，神医回来了！”
“神医让奴婢为你梳妆
吓得跪倒在地。
“师父放心，徒儿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，绝不会让盼夏姑娘知道。”
卜元白勾了勾嘴角：
“好徒儿，别忘了你身上的寒毒可是每月都会发作，要是我不给你解药……”
“孰轻孰重，你自己掂量。”
说完，手上一松，药丸应声掉落。
卜元白的徒弟连忙捡起塞进嘴里，磕头谢恩。
我从未见过卜元白如此阴狠的一面，慌忙跑回了房间。
关上门，我身子一软，整个人缓缓滑坐在地。
耳边不断回响起刚刚听到的话，细密的汗水打湿了我的后背。
人前，卜元白是医死人，药白骨的神医。
人后，为了替林双双解毒，他竟暗中寻找药师修复我的身体。
当年我伤得有多重，他是知道的。
八年前，我拼死从老药师的手中逃出，濒死之际被卜元白捡到。
他为我调养身体，教我识字辨药，教我如何保护自己。
五年前我上山采药，意外踩到捕兽夹。
是卜元白找了一天一夜，最后从野兽口中将我救了回来。
三年前，病患家属送来一盘桂花糕，我吃下却中了毒。
他配药的手都在颤抖。
“盼夏，你别害怕，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但他最后也没能配出解药，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。
“是我医术不精，救不了你。”
“但此事因我而起，救不了你，我便陪你一起死。”
说完，抓起那盘桂花糕就往嘴里塞。
我大为感动，冲上去打碎了盘子。
“其实我是灵云山的药人，这具残破的身体本就活不了多久。”
“胡说，药人也是人，还遭受了许多常人不能忍受之苦，我不会不管你的。”
后来，卜元白成功帮我解了毒。
可就在我痊愈的第二天，他扶着一个年轻女子进了门。
2
卜元白唤她林双双，是他的远房表妹。
当年他被人打断双手，是林双双送他到医馆医治，他才得以继续行医。
林双双对他有恩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毒发身亡。
我不愿拒绝他，一口答应下来。
可我第一次试药时，恰逢林双双毒发。
我痛得在地上打滚。
“我好疼，救救我……”
等他为我